中国近代史里最出名的全职太太名叫娜拉。

她堪称“完美”的全职太太：

特别讲妇道，对丈夫惟命是从、对家庭任劳任怨。

而她的丈夫事业有成，愿意为她花钱，像对“小鸟儿”“小松鼠”一样宠爱她。

两人婚后第一年，海尔茂身患重病，娜拉瞒着所有人伪造签字贷款给丈夫治病（医生叮嘱不能告诉海尔茂他的病情）。

病治好后，娜拉一个人省吃俭用、做抄写员，最终还上了贷款。

几年后，有人用伪造签字的事情威胁海尔茂，海尔茂却马上说娜拉是个伪君子、zui犯、下剑女人，要和娜拉撇清关系。

但到危机解除之后，海尔茂又希望娜拉继续做他的“小鸽子”。

娜拉这才终于认识到她不过是男人手里的玩偶，小时候是父亲的玩偶，结婚了是丈夫的玩偶。

她扔下丈夫给的所有东西，一个人走出家门。

整出戏剧在砰的关大门声中结束。

娜拉的名气很大程度上源于五四运动时期鲁迅、胡适等人的推广。

胡适在《易卜生主义》一文中大力称颂娜拉的启蒙性和革命性，说她终于看破家庭只是一座做猴子戏的戏台，而她自己不过是一只猴子，于是告别了戏班子，去找自己的生活。一时间，出走的娜拉成了五四新青年的代表。

罗家伦有句很精炼的叙述：“现在中国女子精神上最重要的解放，就是打破良妻贤母的教育，而换以一种‘人’的教育。”

几年后，鲁迅提出了新的问题：《娜拉走后怎样》？

鲁迅说，如果社会不改变，娜拉出走之后可能完全没路走，只能卖身，或者最终不得已回到原来的家庭。

因此，娜拉光出走还不行，还得有钱。

是的，鲁迅专门花了很长的篇幅，说为什么女性要有钱，女性的经济权多么重要。

鲁迅说了两点：

第一，在家应该先获得男女平均的分配；

第二，在社会应该获得男女相等的势力。只有社会经济制度的完全变革，才能保障千千万万个娜拉的权益。

顺带一提，这里鲁迅还说了句脍炙人口的名言：

自由固不是钱所能买到的，但能够为钱而卖掉。

鲁迅的预言很快变成了现实。

1930年代，当时中国的领导人推行“新生活运动”，强调所谓“礼义廉耻”，让妇女学习家庭技能。

有高官说，女性要保持中国传统妇女的女德，要有妇德、妇容、妇言、妇工。说白了，就是要让出走的娜拉回家。

对了，还有最近很火的宋美龄，也说女性要在“保持家庭清洁”“赞助社会改革”等方面发挥作用。

政府的这些举措，激起了新式知识分子的强烈不满。

他们写了无数篇文章，说这种“厨房派”的“贤妻良母主义”，完全否定了五四运动的精神，骨子里是要回到过去妇女在家庭受压迫的制度。

我上大学的时候，在课堂上第一次读这些文章，只觉得是故纸堆里的历史。

但没有想到，一百年前的五四青年愤怒、批判、抗争的东西，现在似乎又要回来了。